上海不一样︱刘德科

还是有一些些精美的小曲折

AM3:00,Jul.4th,2018

文︱刘德科

1^st

上海不一样。温柔，精细，并且有力。

你知道的，西安是全国第一个暂停企业购买住房的城市。然后，就出现了连续三天的不约而同：西安，6 月 24 日；长沙，6 月 25 日；杭州，6 月 26 日。

照这个剧情，上海会是第四个。

但是，上海不一样，上海没那么粗暴。

上海给自己留了一点独立思考的时间：在西安之前（6 月 22 日），上海就传出要叫停企业购买住房；当天相关部门就出来辟谣，不是这样的。

思考了十来天，上海才公布了自己的方案：《关于规范企业购买商品住房的暂行规定》。

上海并没有粗暴地暂停企业购买住房，而是把企业分成了两种：一种是可以购买住房的企业，另一种是不能购买住房的企业。

2^nd

关于规范企业购买商品住房的暂行规定

沪建房管联[2018]381号

为进一步深化落实「沪九条」「沪六条」等文件精神，加强房地产市场监管，现就规范企业购买商品住房有关问题暂行规定如下：

一、企业在本市购买商品住房必须同时符合以下条件，购房时间以合同网签备案日期为准：

1. 企业设立年限已满 5 年；

2. 企业在本市累计缴纳税款金额已达 100 万元人民币；

3. 企业职工人数 10 名及以上，且按照规定在该企业缴纳社保和公积金满 5 年。

企业近年缴纳税款金额满 500 万元以上的，购房时不受上述企业设立年限和员工人数等条件的限制。

二、企业购买的商品住房再次上市交易年限从「满 3 年」提高至「满 5 年」。

……

五、本暂行规定自 2018 年 7 月 3 日起施行。

上海市住房和城乡建设管理委员会

二〇一八年七月二日

3^rd

这份枯燥的文件背后，还是有一些些精美的小曲折。

为什么要限制企业购买住房？都知道，以公司名义买房，就可以绕开「限购」。

那么，企业有没有购买住房的权利？当然有，但现在是重度调控时期，个人的投资性购房需求都被限制，企业当然也要被限制。

对于个人而言，投资和自住的分界线其实未必那么清晰；但是，对于企业而言，购买住房基本上就是投资。所以，直接叫停企业购买住房，逻辑上没有太大问题。

但是，如果有一种办法，既可以精准打击那些专门为了绕开「限购」而以公司名义买房的行为，又可以尊重企业买房的权利，如果你是政策制定者，你会考虑一下吗？

为什么要尊重企业买房的权利？往大里讲，每一项受宪法保护的权利，都值得捍卫；从小里讲，企业买房未必全是投资或投机——企业在经营过程中，至少有两个合理动机会去购买住房：一种是买房激励关键员工，另一种是买房预防利润失衡。

第一种：有些企业想用房子吸引关键员工，但如果直接把房子买在他名下，万一中途他离职了，就很难办；所以，往往会先以企业名义买房（还能作为成本分摊），等达到一定年限后再转到他名下。

第二种：企业经营过程充满变数，买几套住房作为资产配置，在报表利润很糟糕时，可以卖掉住房补充现金流或者改善利润状况（这样才能对股东有交代），以度过艰难时刻；这种买房行为，与其说是投资，不如说是为企业经营多装一道安全阀门。

我们说的这两种状况，普遍吗？不普遍，算是小众现象。在气势汹汹的重度调控面前，这种小众的权利需要保护吗？那取决于你怎么看待企业，是温柔地尊重还是粗暴地呵令。

上海选择了温柔地尊重：用精细的条款，既打击了那些试图钻「限购」漏洞的行为，又保护了企业的权利，确保这些权利只能在那种小众需求上行使。

良好的营商环境，往往在细节里。

4^th

粗暴地叫停，往往是「懒政」。政策决策者尤其需要的素养是：要精细地独立思考，而不是被所谓的「民意」绑架，要解决问题，而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快意恩仇。

如果接下来也有城市需要继续封堵「限购」漏洞，请学上海（7 月 3 日），别学杭州（6 月 26 日），别学长沙（6 月 25 日），别学西安（6 月 24 日）。

5^th

上海也曾经粗暴过，曾经不顾法理地打击过「商住楼」（商用地块的类住宅产品）。但那是从前的上海。

现在的上海，不一样。温柔，精细，并且有力。

道德审判是最容易的：老百姓都买不起房，买不到房，你们企业竟然还来抢房，不打击你们打击谁啊。

道德法庭最容易搭设。随便谁，一跃而上，就能是道德审判席上的大法官。但是，道德审判解决不了问题，还经常给历史倒车加注半箱油。

现在的上海，不一样。「她经得起，是因为她自尊。到什么境地都不落相，有自恃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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